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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创伤的内在世界』第七章 长发公主与自我照护系统 1

第七章 长发公主与自我照护系统
我们在本书的第一部描述了许多个案所体验到的自我照护系统,本章我们将运用长发公主[出自《格林童话全集》]被老巫婆或女魔法师囚禁在塔中的故事,来说明这种自我照护系统在神话上的展现。这类自我照护系统具有保护者/迫害者的人格,并搭配一个脆弱的案主,也就是人格精神的承载者。
我们将把长发公主在塔中的形象当作是这些个案内在状况的形象,这内在状况既分裂,又被墙所隔绝。在这个故事中,关在塔的高墙之内的不只是天真的长发公主——一个尚未到达青春期的十二岁少女,还有监管她的女巫——一个名叫“加索夫人”(Dame Gothel)的丑陋女巫。这座塔是个“内在圣堂”,成了一个茧,女巫天天来“喂”长发公主,天真的长发公主在茧中,如水耕植物一般,靠着女巫所提供的幻象,似乎成长了。她的头发长长了,每天如浑然不知自己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般歌唱。在她的幻想“泡泡”中,一切似乎都单纯无邪地幸福快乐,直到王子骑着马经过,听见了她的歌声。王子代表的是具有“他者性”的外在世界,他渴望美丽的长发公主以及她在塔“内”诗情画意的世界。他闯入长发公主的茧中,而当他进入内在世界的事迹败露,引发了女巫愤怒的反应,这反应几乎毁掉了故事中的一切。长发公主美丽的长发遭到剪断,她被放逐到荒地,与爱人失散,王子在绝望中跳下塔瞎了眼。要不是有两个重要的元素,我们的故事真的就要在悲剧中结束。这两个重要的元素是:第一,长发公主有了身孕,生下一对双胞胎,第二,长发公主的歌声再一次将盲眼王子吸引到她身边,而这一次,她的悲伤治愈了王子及她自己的眼盲。这个故事描绘悲伤如何愈合想象与现实间的裂缝,这给了我们重要的线索,使我们得以理解悲伤在创伤与创伤防御的修通上所扮演的角色。
长发公主
这个故事可以象征性地描述某一类个案的治疗历程,这类个案通常被创伤剥夺了童年,被迫太快长大,太快变得自给自足。要拥有童年,需要有个护持的环境(holding environment),在这环境中,孩子可以依赖照顾他的父母。有这样护持的环境,我们所看见在创伤中出现的那种自我照护系统便没有存在的必要,孩子不需要“保持镇定”,因为会有别人在场帮他保持镇定。温尼考特已经证明,当孩童获得“够好”的促长环境,他会用想象将“他者”加以精致演绎(imaginally elaborated),在游戏与创造性表达中,他与这些用想象补足细节的“他者”之间存有“过渡关系”,人格便在过渡关系中成长。许多这一类个案的状况是,这个将外在现实用想象加以精致演绎的过程太早遭到打断。游戏终止了,仅存作为防御性幻想用的功能,时时保持警戒的自我照护则接替了游戏的位置。
发生了这样的断裂,孩童对过渡关系的需求并没有终止,只不过是被带到了内在世界,并且以幻觉的方式在内在层面继续存在,当外在世界遗弃了这孩子的重要“他人”,如今被一个神奇、博爱、虚幻的自我照护自体所取代,这个自我照护自体在内在持续与受伤的自我对话。外在的自客体连结(self-object connection)变成了一个内在的“我们”,孩子变得全神贯注于内在现实中,变得孤独、爱做白日梦,满腹不为人知的忧郁渴望与绝望。长发公主个案靠着纯净的幻觉饮食过活,保持着青葱翠绿,外表看来可能安好无恙,却无法创造性地生活在世界中,并且开始失去了在现实任何一处扎根的能力。自我不是靠着在世上的成就来建立真实的自尊,而必须靠着替代性的全能幻觉来过活,并且发展出一种内在的优越感,来合理化自己的无所事事。这类个案的外在往往强悍且固执,却愈来愈苦于人格解体感、虚假感、“厚玻璃感”、因现实感出现障碍而导致的困惑恐慌状态,以及形形色色的身体化疾患身心症(somatization)。用诊断用语来说,这类个案患有“思觉失调症”,但诚如费尔本及其他人所指出的,所有活着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“思觉失调”。
这些个案给治疗师带来了特别的挑战与机会。在我的经验中,治疗师通常会被他们的勇气及凶狠的正直所感动,然而我们会逐渐理解到,这份对自我性核心狂暴激烈的保护(长发公主的女巫)正是他们困境的来源。这些个案所发展出的与内在世界的关系,也勾起治疗师的特殊兴趣。对他们而言,内在世界不是一种副现象(epiphenomenon),也就是说,不仅仅是被潜抑素材的储藏室,而是个装满了脆弱内容的宝库,这些脆弱内容蕴含着一股圣秘性,这股圣秘性赋予这些内容无上的价值。这些人严肃看待自己的梦境,通常用日记记录自己的想法及经验,往往大量阅读,最重要的是,他们珍视生命中隐藏的、秘密的、美丽的面向,而适应较良好的人——像冒险经过长发公主高塔旁、被她的歌声迷得晕头转向的王子——太容易忽视生命的这些面向。
我相信若说荣格本人正是这样的一个人,应与事实相去不远。荣格在自传的序言中说:最后,在我一生中唯一值得讲述的事件,是那些永远不会毁灭的世界闯进这个变化世界的事件,这就是我主要谈的是内心体验的原因,其中包括了我的各种梦境及幻觉……与这些内心事件相比,所有其他的回忆,如旅行、遇见过的人及我的环境便相形失色……外在事件根本无法替代内心的体验。因此,我的一生在外在事件方面是出奇地贫乏,对于它们我没有多少话可以说,因为它们使我觉得空洞、不具体。我只能根据内心发生的事来理解自己。
荣格晚年花了许多时间待在苏黎世湖畔柏林真(Bollingen)的一座塔内撰写有关炼金术的文章,并非没有意义的。而我们的故事开始时,等待着长发公主的便是塔中的岁月。我们将分阶段逐步检视这个故事,并在每个阶段加上临床说明及理论说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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